当真有个好歹,这孩子不就成了崔家的独苗了。如是这孩子再有个好歹,他又要如何面对长生。
这般想着,赵新林再回忆起当初便是他拦住了潘小桃,不叫她对那妇人痛下杀手,忍不住抬起手扇了自家两个耳巴子。这等毒妇,便该一刀要了她的命,如今成了祸害,可不都是他的过错。
地窖里,因着灯烛被赵新林拿去了,四下黑压压的没有半丝光亮。潘晓蹲在崔长生身侧,双手握住赵新林方才脱下的素色外衣,紧紧按住了崔长生头上的伤口。伤口有好几个,他们来的时候,那口子还在淌着血。
潘晓默默流着眼泪,眼前黑洞洞的,甚也看不清楚,可他却知道,长生哥哥正满头鲜血地躺在那里,眼见着就要没了性命。而这事儿,是他的娘做下的,然后他的娘,趁着夜色深沉,偷偷地溜走了。
想到这里,潘晓的泪流得更凶了。他的日子好容易才有了起色,才有了希望,可如今却又被他的那个娘给毁了。若是长生哥哥当真没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去面对赵恩公和姐姐。他的人生已经被那个所谓的娘毁了一次,他好容易撞到了大运,挣扎着逃出生天,更有了新的人生,如今全完了。
潘晓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他的脑子里懵懵的,呆呆看着前方,虚空一片,却叫他莫名地有了安全感。好想就这样子蹲到天荒地老,不要天明,他才能躲避开,不去面对这悲哀的人生。
然而很快地,赵新林和叶明海便下了地窖来,赵新林低声道:“害怕挪动了身子再不好了,便叫潘晓守在这里,没敢动弹。”
叶明海点点头,走上前蹲下去,就着烛光打量一番,再去搭脉,只觉脉息微弱,正如赵新林所说的,只怕是不好了。叹了口气,心里愈发难受,道:“这里湿凉,且先把长生挪出去才是。”
一番折腾后,潘小桃终于见着了崔长生的面儿。就着烛光,瞧着那炕上的丈夫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没了生气的模样,潘小桃心若刀绞。
想到不久前他们还有说有笑,她还等着他回来,两个人一起睡觉。不曾想,不过转瞬之间,她的幸福便坍塌了。
潘小桃默默无声地流着眼泪,双目无神地望着炕上的人,心觉这人生怎的就如此艰难,幼年失了亲娘,如今,她眼见着就要没了丈夫了。
悲痛在心底流转,好似锋利剑刃慢慢地切割着她的魂魄,她感到了满腔的悲愤,全堵在了嗓子眼里。她立在那里,盯着炕上的丈夫,浑身颤抖,面色惨白。
叶明海忙着给崔长生包扎诊断,赵新林却是安置好了崔长生后,便盯住了满身悲痛的潘小桃。见她左右摇晃,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又是伤悲,又是紧张。只怕这妇人一时想不开,再有个好歹。
等着潘晓去叫了长生爹回来,已是午夜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