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慕容则所料,狄博逊回到家中,就在书房屏退下人,向父亲说起此事。
狄景晖年近六十,长须虽已花白,双眼中桀骜之色,却未褪去半分,闻言冷笑一声,把净手布巾向儿子一丢,朝榻旁坐下不语。
狄博逊低头站在下首,见父亲脸色不善,仍是小心道:“大人……不见他么?”
狄景晖朝他看了一眼,狄博逊一个哆嗦,不敢再问,将布巾放在一旁,这就要躬身退出。
却听父亲又道:“转来!”
狄博逊战战兢兢,挪回父亲身旁,颔首道:“大人吩咐。”
他只在八岁那年见过李元芳,虽知父亲与这位姑丈有些心结,却不懂究竟为何,如今二十年过去,谁想父亲仍未放下。
狄景晖伸手向炭盆灼烤一阵,幽幽轻笑,似讽似嘲道:“我与李元芳半生不和,昔年被人冤枉,下在并州大牢,即便他曾救我一命,也未能稍减对立之心。为此你祖父着了恼,到死都不肯再见我!你说,我又为何见他儿子?”
狄博逊默然片刻,小心道:“大人和姑姑……十余年未通音讯,难道不该见见她孩儿?”
狄景晖睨了儿子一眼,眸中精光流露,笑道:“李延青深得圣宠,你是想倚仗他谋个出路罢?”
狄博逊尴尬一笑:“儿子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大人。况且两位伯父去世,大人也……我们狄家子孙,若是无人为官,岂不教人耻笑。”
狄景晖道:“家门荣耀与否,你祖父恐怕早不在乎了。”
狄博逊道:“孩儿也有一事不明。当年大人在魏州任上……何必多行不法,教人告发罪名?”
狄景晖厉眸瞪了他一眼,狄博逊吓得双腿一软,赶忙跪下道:“儿子该死!”
狄景晖倒也不曾发火,忽然一笑,轻轻摸着他头发道:“小子,你说是一顶官帽重要,还是你这条小命重要?”
狄博逊道:“自然……自然是小命要紧……”
狄景晖敛手回袖,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只怕如燕心中,我兄弟三人才是她孩儿的舅父。”
狄博逊心说机不可失,赶忙道:“那大人之意……”
狄景晖道:“你带他来罢,我自有话说。”
狄博逊固然大喜,却又不敢表露,赶忙应是。
到了第三日午后,空中零零星星飘起了飞花,狄博逊引着李延青前来拜见。
狄景晖教家人折来梅枝,自己拿过花瓶,在暖阁中持剪修花,把玩一束梅枝,瞧着下首扣头跪拜的少年,幽幽道:“李将军如今官职不小,若教外人瞧见你来跪我,老夫当真受不起。既是依着亲族辈分,我受也不妨。你起来罢。”
李延青应一声是,撩袍站起,狄景晖朝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