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先是一愣,随即发出压抑的惊呼:“公子爷!”
这少年他当然认识,不是镇国将军遗子靳东阳还有谁?半年前将军含冤下狱,为避免受牵连而被连夜遣散的下人,谁人不含泪感念将军恩情?都说圣命难违,可将军遗子的下落难免牵动这些下人的恻隐之心。
只是少年此时满身血污,全身上下伤痕累累,仿佛刚在血水中泡过一样。沧浪营引以为傲的防具此时已经散裂开来,甲片间露出镶着金丝的软绸内衣来。想是体力完全透支,士兵模样的少年凭着一柄染血的长剑支撑着倚在车门。半年不见,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和坚毅。
“阴魂不散的赤枭卫……这样还能被认出来!”少年武士吐了口血沫,显是认出了眼前老人,狠厉的神情慢慢消散,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忠伯!”
“先不动!”老人压抑的低喝,探出手去扶住少年。逼仄的车厢里光线昏暗,老人极力地平定心绪,掏出药瓶时仍是一番手忙脚乱,药丸不要命的向年轻人口里倒去。
“呃……”少年士兵摇了摇头。修长的门帘落下,苍白如纸的面容重又隐回逼仄的车厢里。
从梧酮殿至此,幽灵般的刺杀从未止歇,那些颠沛流离的恐惧依然重重的压在心底:那些不顾一切的疯子完全沦为杀人的机器!
全身上下十九道剑伤,几乎处处致命;
背部硬接了几支重兵器,那里已经骨断肉烂;
肋间的毒箭几乎刺穿了肺叶,麻木的感觉隐隐向心脏逼近。
多日激战,他像极了在天罗地网中挣扎的一尾小鱼!
虽凭着过人的武艺暂时逃至这边远绝地,自己随时可能丢掉性命。想到唯一能撕开这张罗网的计划,少年双眼闪烁亮如晨星。
“这个……”少年挣扎从剑囊中摸出一个小油纸包,脸孔扬起,“你先藏好,一定……”
这一移动扯动身上伤口,少年瞬间满头大汗,费力地吸着空气。
“天问金策?”老人端祥了片刻,借着车厢内的微弱的晨光,勉强看清了眼前的物事,迟疑着问道。
“只有这样,或许能解开昔日梧桐圣殿占卜预言,还得先父冤死清白……”少年士兵略一点头,如释重负般喃喃自语。
“公子您活着才是老将军最大的遗愿……”忠伯怔怔地看着少年坚毅的脸庞,脸上殊无喜悦之色。
老人双手扶住少年摇摇欲坠的身子,脸上的神色慢慢地变了,最终满是落漠,“也许将军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如此!老仆等被遣散时甚至接到了终身不得踏入王都百里范围的将军禁令!况且当今王朝乱臣当道、礼崩乐坏,这样的王朝,怕是……”身上那双手因为紧张而用上了力,使得少年脑中一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