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后宅的一处花厅内,一个红光满面的老人,一脚踩在圆木凳上,一手提着酒壶,径自往嘴里倒着。肆意的样子,哪像一个花甲老人,倒像街边跑单帮的汉子,旁边的下人们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只是一个劲的喊着“老太爷威武,老太爷英雄不减当年”之类的恭维话。老人听了这些,更见兴致了,豪气的扔下了空着的酒壶,大声喊着过瘾,过瘾。
正在兴头上,内府管家张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对老人说:“老太爷,三少爷求见。”老人一愣,“三儿缓过来了,快叫他进来!”忙又说:“慢着慢着,快拿我的外袍来,免得三儿又要说道。”身边的老仆张福急忙拿过外袍给老人穿上,一边让下人们收拾桌面,撤下杯盘。
正忙乱间,张懋修就走了进来,对老人作了一个揖:“孙儿拜见祖父,祖父身体可好?”
老人乐呵呵的说:“好,好,祖父的身体好着呢,倒是你这个小三子,自从科考回来,便病倒在床上,今天怎么想着来给祖父问安来了,可是身体大好了?”
张懋修起身搀着老人的胳膊,扶他坐在老人乐上,这才说:“孙儿不孝,让祖父担心了,可能是感染了风寒,所以病了几日,现已大好了。”
老人看着容色依然有些憔悴的张懋修,叹了一口气:“三子呀,几个孙辈中,你最为聪明,也最为好强,祖父知道,这次科举不中,对你打击很大,但万不可因此而糟蹋了自己的身体,想你父亲也曾科举不第过,现在不也为极人臣吗?更何况咱家现如今,也不需要你出人头地,可别逼自己啦!”
张懋修急忙跪下道:“谢啦!祖父教诲,孙儿这几日也想明白了,此次不中还是孙儿学识不够的缘故,此后定当勤奋,不会怨天尤人,自毁自误了。”
老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是我张文明的好孙子。快起来,陪祖父听曲。”
听着熟悉的话语,懋修的心里有些陌生,又有些激动,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得到来自家人无私的关心了?是几天?一个月?一年?还是好久好久,隔了一辈子?无论多长时间,懋修知道自己现在很享受这种被关心的滋味,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只有失去过才懂得珍惜。所以此时懋修任由祖父拽着自己的手腕,欣赏起自己原来极为鄙夷的俗曲陋歌来。
此时,张弛已将带来的酒菜摆在桌上,张文明见之,更加高兴了,觉得这小三子大病一场之后更为暖心了,不仅不再反对他听曲看戏,还给他准备酒菜、陪他听曲,真像转了个性子。殊不知此一无心之念,正中靶心。张懋修看着眼前如顽童一般快活的老人,听着他因孙儿痊愈而更加爽朗的笑声,一股濡慕之情涌上心头。
有多久再没听过爷爷这般的朗笑了,十年,十五年,真是好久了,这是懋修的祖父,也是云修的爷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