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三人乘着无人注意,闪身躲在庭院假山后面,待宾客们散走,龟奴们将庭院打扫完毕后,又偷偷踅到后面厢房来。
女闾们此时都已回房,房内亮起一片灯火,偶尔传来一两声娇语低哝,重耳三人见东面的一间厢房外,锦衣公子正在门口垂手站立着。
赵衰道:“听说齐小白身边有一位卫国公子,名叫开方,时常陪着齐小白游冶寻乐,大概就是此人了。”
重耳正想着如何避开此人,单独面见齐小白,只听厢房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不用在门口守着了,自行休息去罢。”
锦衣公子道了一声是,就走开了。
重耳三人走近厢房,贴着窗户听里面说话,只听那苍老的声音道:“阿奴,你就不要生气了,寡人这不是来了吗?”
一清冽的女声道:“你如何到最后才来,是存心想看我在宾客面前出丑吗?”
“阿奴,寡人上次答应你前来看赛花大会,可你也知道,宫中诸事缠身,哪里是寡人想出来就能出来的。”
“到了这里,你还一口一个寡人的,唯恐人家不知道你是齐国国君吗?”
“寡人……老夫今日虽然来得晚了些,还是赶上了你的演奏,你就念在老夫帮你夺得了花魁的份上,不要再冷着脸了吧。”
念奴沉默片刻,语气有所松缓,“今天是中秋节,她们如何肯放你出来?”
“今天的祭祀由长卫姬主持,老夫去后宫略坐了坐就过来了,可不是就晚了些。”
“过了今日,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每日对着这些腌臜的面孔,来了去,去了来,无休无止,恨不得将心都揉碎了,主公你可知道?”
念奴嘤嘤啜泣起来。
房中一时静默,苍老的声音一声长叹,缓缓道:“老夫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老夫将你安置在此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不是堂堂诸侯霸主吗,连周天子都要敬让着你,怎么就被几个姬妾逼得迫不得已了?”
“正因为老夫是诸侯霸主,所以对内要安抚臣民,安定后宫,维稳江山,对外要联合诸侯,辅佐王室,抗击戎狄,进退取舍全在权衡利弊之间,一丝都差不得,哪里是老夫能随心所欲的?外人都道老夫是诸侯霸主,叱咤天下,无所不能,其实老夫只是一个被囚禁已久的老人,已经忘了自已当初真正想要的东西,不过还想在世上弥留之际寻些安慰罢了。自管仲去世后,老夫更是孤家寡人一个,无人可以倾诉,唯有在你这里还能说上几句话,你若再成日拿泪眼对着老夫,让老夫情何以堪啊?”
窗外的三人听得心里发酸,重耳向赵衰、胥臣使了个眼色,从庭院中翻出墙来,重耳道:“此人是齐侯无疑了,他今晚必要回宫去,咱们在此地等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