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高兴啊!”他用英语喃喃地说道,一面打开烟匣,懒洋洋地看看匣子里的东西。“多么高兴而又多么惊奇!可爱的小姑娘!何况在一年之后;她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他是个大约三十岁光景的人,一张黑苍苍的脸,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他生着漂亮的黑色眼睛,其中有一种女性化的笑意,从眼睫毛底下闪闪烁烁地冒将出来;浓密的胡髭和络腮胡子遮住了整整下半个脸庞。他身材高大,身体壮实;他穿一套宽松的灰色西装,戴一顶呢帽,漫不经心地盖在他的黑发上。他叫方伯骞,大乾帝国海军“建威”号蒸汽炮舰的管带,现在正乘座英国优等轮船“九头蛇”号前往上海。他是这艘船上的一个住在靠近船尾的头等舱的旅客。
“九头蛇”号上头等舱里的旅客为数很少。一个垂老的乾国羊毛商人,在英国殖民地发了财,带着妻子和女儿们回到乾国去;一个三十五岁的英国家庭女教师,去上海同一个订婚已达十五年之久的英国男人结婚;一个富有的澳大利亚酒商的多愁善感的女儿,要到乾国去散散心;这几个人和方伯骞都是船上的头等舱旅客。
方伯骞是船上的生命和灵魂,人人都喜欢他。他坐在餐桌的末座,船长尽主人之谊,友好地设宴招待时,他给船长当助手。他打开一瓶瓶香槟酒,跟每一个出席宴会的客人共饮干杯;他讲笑话,自己带头发出洪钟般的欢笑声,谁要是连纯粹出于意气相投而大笑一番都办不到,那就必定是个迟钝的粗汉了。他在猜牌、下棋,以及一切热闹欢乐的游戏里都是个好手,游戏使这围着房舱灯火的一圈人埋头于天真的娱乐之中,飓风可能在他们的头上呼啸而过,他们却充耳不闻;但他痛快地承认自己对于玩牌和下棋毫无天赋。
实上,方管带决不是一个很有学问的绅士。脸色苍白的家庭女教师曾竭力跟他谈论现代文学,但他只是摸摸胡子,瞪眼瞧着她,偶然说一句,“啊,是的!”以及“哈,当然了!”
已经回到家乡修完她的学业的、多愁善感的年轻小姐,曾用雪莱和拜伦去考他,他便公然嘲笑她一番,仿佛诗歌是个笑话似的。羊毛商人跟他谈政治,但他似乎并不深通此道;所以他们就让他自行其是。
吸着雪茄同水手聊天,斜靠在舷墙上凝望水面,用他自己特定的方式使人人觉得他是容易相处的。然而,当“九头蛇”号离乾国只剩一星期的航程时,大家都注意到了方伯骞身上的变化。他变得坐立不安、心神不定;有时兴高采烈,船舱里响彻着他的笑声;有时闷闷不乐,沉思默想。
方伯骞在黄昏里点上他的雪茄时,夕阳正在沉落到波涛后面去。水手们在那天下午告sù
他,只要再过三天就可以见到乾国海岸了。“我要跳上第一只招呼我们的小船上岸去,”他大声说道,“我要乘小划艇上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