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如果达到这个地步,我就游到岸上去。”
他的头等舱里的朋友们,都嘲笑他的迫不及待,只有脸色苍白的家庭女教师不在此列:她叹息着瞧他埋怨时间过得太慢,推开那没有喝过一口的醇酒,烦躁地把身体投在舱房沙发上,在升降口梯子上跑上跑下,凝视着滚滚波涛。
当夕阳殷红的边缘沉没到了水里时,家庭女教师走上升降口的梯子,到甲板上来散步,而其他旅客都坐在下面喝酒。她走近方伯骞时便停下来,站在他的身边,眺望西天正在消退的那一片猩红。
这位女士十分文静,腼腆,难得参加头等舱的文娱活动,从不哈哈大笑,讲话也极少;但她和方伯骞在整个旅程中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玛丽小姐,我的雪茄熏得你难受吗?”他从口角边取下雪茄,用熟练的英语说道。
“根本不碍事;请你继xù
抽烟好了。我只是上来看看日落。多么可爱的黄昏啊!”
“是,是可爱,大概是吧,”他不耐烦地答道,“可是时间太长了,太长了!还有好几个冗长不堪的白天,还有好几个令人厌倦的黑夜,才能登上陆地啊。”
“是啊,”玛丽小姐叹息着说道。“你但愿时间缩短吗?”
“我吗?”方伯骞大声说道。“我当然但愿如此。你呢?”
“一点也不。”
“可是,难道你在那里没有心爱的人吗?难道没有你心爱的人在盼望你到来吗?”
“我希望如此,”她严肃地说道。他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不耐烦地猛吸雪茄,倒象他的坐立不安能加快轮船的航程似的;她用她那忧郁的蓝眼睛眺望着逐渐暗淡的落日光。那是仿佛由于过近地注视铅印书籍和精细刺绣而弱视的眼睛,那也许是由于在寂寞的深更半夜里偷偷地垂泪而悄悄失去神采的眼睛。
“瞧!”方伯骞突然指点着跟玛丽小姐的远眺正相反的方向,说道,“新月出来了。”
她仰望苍白的蛾眉月,她自己的脸几乎同样苍白。暗淡。
“这是我们在船上第一次见到新月!我们必须祝愿!”方伯骞说道,“我知dào
我要祝什么愿。”
“是什么呢?”
“但愿我们早点儿回家。”
“我的愿望是我们到达乾国时不会感到失望,”家庭女教师悲伤地说道。
“失望!”
他仿佛挨了打似的跳了起来,问她谈到失望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她说道,她讲得很快,瘦小的双手焦躁地摆动着:“我的意思是说,当这漫长的旅程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心里的希望沉没了:一种病态的恐惧袭上心头,我深恐到了最后,一切结果都很糟糕。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