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破帽子干甚么?”许金槐说着捉住韩长通瓜皮帽上的揪揪,将帽子拎起来。韩长通顾不上头顶的瓜皮帽,抱起许金槐的茶碗,一口气儿滋喽光。
韩长通黑脸颊泛出一团红晕,他咂咂黑嘴巴道:“这两天要不是海上戒严了,小火轮停运,咱还要到青岛下饭店——流亭的猪蹄滑溜儿着呐,那里崂山绿茶管添哩。”
涡皱脸的许金槐一挥折扇,推开韩长通道:“去去去,满身的臭烟油子味,快一边发财去吧!你能发财?除非去劳工营把自个卖了。你算瞎识字了!”——许金槐见在座的客人不耐烦,就高声召唤道:“老张头呢?老张头,你也不看看是什么人,随便放人进来?快快——”
滨海伪警备司令部石墙根前,一个老汉绌着细脖,提着油亮褶皱的黑扭裆裤,悉悉索索往裤腰里掖钱。刚刚老烟鬼韩长通为着抽上一口,偷偷跑进去给儿子韩福成报上名。
警备司令程克功站在司令部的门台阶上,等待马弁从拴马桩上牵马,他望着猥琐不堪的韩长通,想起韩家祖上的田地都买到程家湾来,就忍不住感叹道:“真他娘的一辈飞,一辈爬!”
目露寒光的程克功跨上东洋大马,抬起马鞭子喝问道:“老韩头,大烟抽得,但日子也得过——你怎么就为一口烟就把亲儿子卖了?”查鬼子司令程克功开烟馆,放高利贷,绑架越货无恶不作,却十分惊讶韩长通的蛇蝎心肠。
韩长通惊得腿打哆嗦,回头认出是程家湾程家二少爷程克功,就手抹着清鼻涕道:“嘿嘿,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俺姓孔的养儿子,就是为着早得济!程司令,俺认识你爹程老举人,您能不能多给我两个大钱?总不能就给这几个吧——俺儿子会开药方,扎古病人,日后保管有用场。”
程克功心里咯噔一下,吃惊丧人伦的韩长通竟有心思讨价钱,他恨不能立马活埋这个老棺材瓤子。目露凶光的程克功猛想起参加东京书画展的事情,就耐性子问道:“老韩头——你儿子给孔开济当过药童,可知道《巍山松云图》的下落——你说实话,本司令有赏。”
为了参加中日书画展,程家父子不仅将自家的收藏托献而出,而且四处搜罗滨海有影响的名人字画。
犯烟瘾的韩长通骨头麻痒,只巴不得多弄几块大洋,他翘脚抱住马脖子道:“程司令,《巍山松云图》我确实不知道,但《病医汇编志》韩福成倒是有一本,不知道程司令能赏几个?”
呸!程克功啐口唾沫,挥马鞭子骂道:“滚,滚一边去——他娘的,谁要本破医书干嘛?”程克功说罢用马靴后跟的马刺磕打马腹,甩开韩长通,带领马弁们一溜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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