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不安的韩长通吧嗒几口烟袋锅子,瞪着小黑眼珠道:“福成啊,你咋不向孔开济讨些银钱绸缎?单单捧回一本破书来。”
韩福成闷声不语,他将一副药方抄下来,便用绸布将《病医汇编志》重新包起来,又去鼓捣铁药臼里的草药。韩长通竖挑两道离心眉道:“百善孝为先——成天见不到你一个大钱,俺也该得济了”
韩长通唠叨一阵,见儿子不予理睬,烟袋锅子也熄灭火,而儿媳妇依旧坐在草席棚下面编蓑衣,就认为是怠慢自己。“咚咚——”韩长通挥动锃亮的黄铜烟袋锅,将浸油的方桌子面敲出一道道印痕。
当年,韩福成媳妇做童养媳,实则沦为韩长通家的使唤丫头。按照订立的规矩,每天早晨韩福成媳妇都要拎铜鞋撑子帮老太婆蹬上小鞋,晚上再一圈圈将黏臭臭的裹脚布解下来。给老太婆端上晚茶之后,韩福成媳妇还要装好烟,再托举水烟袋,将烟嘴送到竖倒在床的韩长通嘴边,晃动烟眉子,拢明火点烟。只要有一丁点火星蹦落床上,惴惴不安的韩福成媳妇就会遭受公婆辱骂。
性格乖戾的老太婆死了,忍气吞声的韩福成媳妇也终于熬成了婆。韩福成媳妇见韩长通发飙,就踢一脚破笊篱头道:“福成,咱单单编这蓑衣就够忙活的喽,哪有闲钱补破笊篱?”
气不过的韩福成媳妇继续骂道:“前院儿有一个老粗兽死尸,成天一个大钱儿也创不来,可老嘲彪子还总惦记着说老妈妈呢!呵呵——呵呵——”韩福成媳妇能说会道,除去编织蓑衣,还依靠说媒拉纤赚些好处。现在,韩福成媳妇终于长出一口恶气,便一声接一声地冷笑。
韩长通气得颤抖山羊胡子道:“伤天理呀,不守规矩呀!巍山的妖精进门了!”韩长通骂上几句,忽然捂着像染上桑椹汁一般的黑嘴打起哈欠,鼻涕眼泪一起流出来。一阵烟瘾上来,韩长通顾不上指桑骂槐的儿媳妇,急匆匆跑出小院,奔城关去了。
韩长通在程克功家烟馆外面空转悠一气,便溜出石头胡同,钻入石板街上的三鲜楼。三鲜楼老板许金槐坐南天井的大金槐树下面,陪着客商喝茶。口干舌燥的韩长通凑上去,捉起一只茶碗,拎起茶壶就要倒茶,却被许金槐用折扇压住手臂。许金槐紧皱眉头吆喝道:“唉唉——你做甚?韩长通,今天怎么看着我了?你金贵嗓子,恐怕咽不下去三鲜楼的粗茶哩。”韩长通道:“我兜里可是装着钱哩!难道我韩长通的大洋钱不一样花么?”韩长通说着捏捏油亮的黑衣布袋。许金槐嗔道:“咦呀————一样?一样没穷汉!”
当年韩长通也是骄横的得很,但败了家矬矮半截,他腆老脸央求道:“我的许**哩,天这么暖,不让我喝碗茶水风凉风凉——”许金槐听见韩长通如此称呼自己,觉着既解恨又痛快,就顺口答应道:“孙子唉——天这么热,你老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