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过你没跟张衣重逢前,我也向人述说过我的家乡,可是有的东西对你而言珍贵得如同生命,但对方若不是对的人,它就沦落为虚伪矫情或耳边的一阵风。于是我开始默默地怀念它。如果人生是一首曲子,那是我不再哼唱的前奏;如果人生是一本书,我将前几章撕掉藏在了别的地方,不再翻阅;如果人生是一所房子,我锁起了一个角落,不欢迎人进入。当那些怀念一点一点沉淀在心底,沉淀出了重量,那场苦难就像一次真实彻底的死亡——只身受不目睹!直到张衣出现,她让我活过来。
张衣和我,真的是亲人,我俩有两重亲——友亲、乡亲。
易续,这江对面就是我的家乡!尽管现在能看到的,不是记忆中的岸,也不是那样的堤,堤后面更不是那样大片的树,可是没错,那就是集成垸,我认识它!虽然离开它的时间远比在那生活的时间要长,但我记得它!记得与忘却之间不能用时间的长短来换算,不是(+1)+(1)=0更不是(+1)+(2)=1。就像不管多少年,你的妈妈和张衣仍旧会清晰地活在我们的脑海里生命里——沧海桑田!
沙滩:
易续,
这里曾经有沙滩。这里本来是那副拼图上的模样!
可是没了!
没有沙滩了!只有这样夹杂了沙的泥土,灰色、硬绑绑、不再是白色柔软能跳出小水坑的沙滩!
那时的集成,春天秋天和冬天,在这长江边有大片的沙滩,细如面白如雪,安静躺在绵延的长江水边。那片沙滩是我童年的嘉年华,它夏初消失夏末回来,陪我很长很长时间。
在那个嘉年华里,有我最钟爱的游戏:在沙滩上站定一个地方,然后跳,不停地跳,慢慢地白色的沙颜色渐深,粘在一起,变成灰色,再接着跳,就有水渗出来,最后变成一个小水坑。小水坑带给我的成就感就像超人拯救了地球一样!某次期末考试前,我跑到这里,一连跳出200个小水坑,后来考试语数奇迹般得了双百。我决定以后每次考试都来跳小水坑,有几门课就跳几百个,以弥补我娘觉得我不够漂亮的遗憾。
那是次意外的收获。为了证明那真的是个意外,接下来好几次考试两门加起来才100。再后来我便不再获得扳回的机会,爸爸决定要跳出这个小乡村,到外面去闯更大的世界,带着他如花的妻子、不如花蕾的女儿。
我人生的第一个字就是在沙滩上写的,不到两岁。那时家里很穷,爸爸妈妈带着我住在用芦苇捆搭成的临时小屋里,妈妈就在屋前用小树枝教我写字。从那时,到我们现在踩上了这些脚印,中间流过的,几乎是我生命已经走过的所有日子。
易续,回来,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衣,我们真的回来了!你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