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赵挺竟感觉眼前这人,或许未来成就,还在大帅之上。
心里转过这些念头,赵挺继续汇报着:
“长枪损毁十二支,腰刀卷刃七把,缴获竹枪若干,铁质武器二十余把,弥补损失绰绰有余,剩下须回炉重造。”
“军中缺铁匠,不能冶炼武器,只能暂时存放起来。”
“据附近的流民提及,唐成县就有几处官营作坊,既能打造农具,自也能熔炼兵器,或许可以掳掠几人过来······”
赵挺已经将身为文人士子的那些礼义廉耻,以及圣贤所教的微言大义,统统都已抛诸脑后。
言语之间,提及掳掠百姓,那是面不改色,心不慌乱。
显然,置身流民军这个大染缸,他不曾“出淤泥而不染”,反而已经渐渐被同化了。
“赵军曹,初见你时,你可还不是这般模样?”
听了这许久,林正阳终于转过身来,笑问道:
“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
“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处者焉。”
“赵军曹,你的君子慎独今在何处?莫不是在军中待久了,如今也与我等军汉同化了?”
“你看看,你现在穿着军衣,配着腰刀,一脸沧桑,哪还有文人该有的风流气?”
赵挺毕竟曾读过几年书,虽未曾进学,但品鉴之力仍在,乍一听闻这等章句,就眼前一亮。
此世亦有儒学,但却并非孔孟所传,甚至与主世界的儒学毫无关系,只是道理都是相似的。
他反复咀嚼了这几句话,口中喃喃道“与之化矣”、“君子慎独”。
过了半晌方才醒转,又是苦笑着摇头,道:
“校尉大人何必戏我?我如今就是这军中军曹,哪里又是甚文人啦?”
他无奈地指了指自己,摊开手来:
“我这模样,我自称文人,怕是无人敢信了!”
“再者,就算我不从军,不反这大楚江山,那大楚朝廷,也不曾于我有甚恩义。”
“寒窗苦读六年,只取了童生,再想进学时,家中父母过世,族中旧人前来收债,将我家二十亩上好水浇地,抵债拿去,只剩下两间旧屋。”
“族里尚无人为我说话,何况县中?往日同窗闭门不见,状师嫌我家贫,不肯帮忙,只好咽下苦果,背井离乡,去投母家亲戚。”
“这半道上,被强人抢去盘缠,沦为乞丐,可这处又闹饥荒,谁家能有余粮施舍与我?”
“那时,饥寒交迫,倚在城墙下,奄奄一息,可有文人来接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