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年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大哥张华抓药回来了,这张华身量比兄弟看着略矮,但肤色白净不少,毕竟当兵的总是要黑一些,身材略微有些发福,剃了一个光头,这显得脑袋圆滚滚的,眉眼单独瞧着与兄弟倒有几分相似,但是凑在一起,好像发面的时候发过了头,看着倒是很有福相。他瞥见兄弟愁眉不展坐在母亲床边,就把药交给媳妇,把兄弟拉出屋外。
“兄弟,咱妈的事你嫂子都告诉你了?”张华问道。
张瑞年点点头,说:“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华说:“兄弟,我跟你讲,这事很邪门,你刚回家不知道,最近城里有不少人都得了一种怪病,都是平时好好的,但是突然就发病了,发病的时候就面无血色,四肢冰凉,而且水米不进,然后不多日子就死了。”
“病因是什么?”张瑞年问道。
“不知道呀,”他大哥压低了声音说,“大夫都瞧不出毛病来,这病人身上哪儿都没毛病,但就是一幅病怏怏的样子,我听说呀,是有恶鬼作祟。”
“恶鬼?”张瑞年问道。
“就是,”张华说话的声音更低了,他说:“你说话小点声,据说这恶鬼每天就在水里游,是个水鬼,听见谁就附身到谁身上,然后他就像咱妈那样中邪了。现在家家户户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不敢说话,人死了也不敢大声哭,我跟你讲,连日本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
“是这样,”张瑞年也不禁把说话的声音压低了,“我说回来的时候巷子里怎么那么安静,街上也没有什么人,连外地的船家都不愿意过来,说咱这儿河里的水不干净。”
“咱妈就是前两天自己雇船出去买东西,回来就病了,你说邪不邪门?”张华说道。
“那咱妈的病到底怎么办?”张瑞年已经感到不安了。
“哎,”张华长叹一口气蹲在了地上,“能怎么办?药该吃还得吃吧,我去找大夫,那些人就是照章开药,咱妈现在牙关紧闭,连水都灌不下去,何况是药呢,有些人家请来和尚道士做法驱鬼,可是病人也没有见好的,我是真不晓得该干些什么了,兄弟,当着你说句实在话,我也就是把当儿子的责任尽到就是了。”
张瑞年的眼睛湿润了,大哥说得不错,此刻,他感到自己无能为力,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看着母亲白发苍苍,面容枯槁,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总是那个一头青丝的青年妇人,既精明又能干,父亲不在家的这些年里,母亲把他们兄弟俩一个一个抚养成人,母亲从前身板好,又有力气,所以他一直天真地认为,或者说是幻想着母亲一直不会老,一直都充满着生命力,然而回到现实中,生老病死的轮回不会遗落下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