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炳坤老了。
他老得太快。
早年尔虞我诈、刀光血影,以及在纱厂日以继夜的工作,摧垮了他的健康,从三年前开始,他已经逐渐将工作交给下一代。
孙堂良操盘证券投机,谷清明监督,至于纱厂的基业,交给老二。
他对孙堂良当然是防着一手,谷清明就算只是个橡皮图章,但也是谷炳坤的代言人,只要他盯着,孙堂良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只可惜,谷炳坤低估了自己老化的速度。
从今年春节开始,他因为严重的肺病就时常卧床,不得不把需要临机决断的权限交给了孙堂良——本来是应该交给谷清明的,但是谷清明优柔寡断的性格,实在不适合风云诡谲的投机市场。
最近几年,国际国内形势陡变,日本、美国、英国国债都有巨大的起伏,更不用说其他有价证券和期货投机,这是赚大钱的机会。谷炳坤看得明白,所以不能错过这一波。
他觉得,只要这一波赚够了,他自然会再控制孙堂良,慢慢收回权力。
谷炳坤的余威,让他觉得自己做得到。
然而,谷家就出现了变故。
直到后院失火,谷炳坤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尤其是……谷夫人已经死了。那个与他争了一世,斗了一世的怨侣,再也没办法用铁腕牢牢圈住整个谷家。
“你……你还做了什么?”
谷炳坤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盯着孙堂良,从牙齿缝中挤出这句话。口水白沫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显得狼狈而猥琐。
他知道,孙堂良如果要复仇,杀人害人,只是起点。
孙堂良只有已经胜券在握,才会那么嚣张。
“老爷,所以我说,你是谷家剩下唯一的聪明人。”
孙堂良笑了笑,志得意满,“我沽出了一百万九三公债,在55元这个价格上,老爷应该很满意吧?”
九三公债是北洋政府发行的公债,最近七个月来走势稳定,从28元涨到55元,几乎是翻了一番。
近日传言上海督军周仁山与浙江督军陆天农起了龃龉,两地督军各有直系和奉系支持,有可能会打仗,公债下跌,几乎是上海滩投机商人们的共识,这段时间,都在沽出九三公债,买空卖空。
所以这种时候孙堂良做出这样的选择,似乎并不是什么操作失误。
谷芒种对家里的生意只是略知皮毛,在一旁愕然发呆。
谷炳坤的眼珠却仿佛要裂开,他鼻翼扇动,呼吸急促,面上的神色只能说是绝望。
刚才钟已经敲过了十一点,上午市场已经关市,想要赎回也已经来不及了。
“天时地利人和。”
周尔雅叹息,“如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