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 / 3)

在前往苏黎世幻城的火车上,我在梦中又听到那个女孩哭泣的声音。哭声像一条我永远无法泅渡的河流,日夜奔腾流淌在我的梦魇。厚重的雪压垮了我目光可以企及的地方,折断毁灭,等风雪散尽,我又回到了修道院。

黑沉沉的大门永远像我扣不开的过去,埋葬着赤裸裸的悲欢离合。

沙哑的呼唤飞了天,遁了地。谁在听?谁不在?

我上了楼,风从楼道的缝隙里冲过来,撞击着阁楼下的墙壁,发出悲壮的呜咽。

我渴望了很多年,推开那扇门,让我看见哭泣的女孩。推开门风又一次漫天扑过来,我却奋不顾身闯进阁楼。黑暗的阁楼,只有窗口亮着微光,一个穿白衣的女孩站在窗前,背着我,突然停止了哭泣。我刚要张口说话,就醒了。

从梦中惊醒过来时,火车已经到了苏黎世幻城。傍晚的灯火像流星在窗外闪烁不定。我望着苍茫暮色下起伏的苍山在风雪里匍匐前进,佝偻着身子。这是我不喜欢苏黎世幻城的唯一原因。

苏黎世幻城是海格的梦想之城。海格甚至曾为此和我翻脸,当众揭我的丑,往我的伤口撒盐。我很喜欢别人谈论我时露出来的那种邪恶、鄙夷又不得不装出很尊敬的嘴脸。

所以,我很享受海格当着外人辱骂我的过程。我还会适当指出他的话里的语法错误,或者表达思路不清晰,更或者,直接告诉大众,海格的某些观点尚不能表达我陋习的十分之一。

洛伊斯死在荒废客栈外的一株百年梧桐树下。

苏黎世幻城的风特别柔和,穿过森林在城市游走,像女人温润柔滑的手指抚摸每个人。拂过梧桐树,覆盖在树梢树桠的雪会飒飒的落下来,像下着梧桐雨。

海格说,我最喜欢苏黎世幻城的梧桐雨。

我问,你还喜欢什么?

他回答,吃。

我的助手海格很聪明,虽然跟我比起来就像是个低智商的行尸走肉。抱歉,我倒不是有意贬低他,因为所有人在我跟前,都像低智商的行尸走肉。他本人是个闷骚的男士,我趁他不在的时候偷看过他的日记,他写着他要吃遍苏黎世幻城所有的奶酪和酒,玩遍苏黎世幻城所有的妓女。

海格对外,包括对我,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绅士模样。我很喜欢他装模作样。我觉得我们这样就像是狼狈为奸。而且,有一天,到了我不得不杀死他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

客栈旁的梧桐树叶已经凋零殆尽,尖厉的枯枝刺破蓝色的天空。大雪落满了树枝树干,落日的余晖从疏落的缝隙洒下来,洒一地影影绰绰的光影。

当地警察说,洛伊斯就仰面卧在雪里,胸口插着一柄匕首。银色的匕首泛着秋水般的光。她的血浸染了周边纯白的雪,于是雪花成了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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