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五月初。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续下了好几日,街旁老树新芽翠绿,沾着水珠儿,被风一出,簌簌往下坠。青石铺就的巷道边缘长出满满一层青苔,几个小孩穿着雨靴在水坑里欢快地踩着,其中一个酷爱作怪的专门走到青苔上,身体不受控地扭来摆去,他兴奋地发出桀桀尖叫,随之而来是高亢的河东狮吼声:“车小伟——”“你要是敢滚一身泥回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这个小兔崽子——”汇明巷巷道狭窄细长,两侧是青砖民房,大都是斜顶小院,间歇夹着几栋最高不过四楼的,半新不旧的楼房。哪家若是嗓门大点,声音能从巷头穿透到巷尾。巷子最里头,一株巨大的洋槐歪着,白玉般的花串儿密密麻麻挂在枝头树梢,隔老远就能闻到浓郁的花香。“铃铃铃——”祈瑞军一路按着车铃,在洋槐树下停住,脚刚踩在地上,忙不迭打了个喷嚏,“哈欠!”他把车推到院子里,小跑到屋檐下,随手拍了拍大衣上的水珠,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妈,二姐来信了。”话音刚落,屋子里传来妇人惊喜的声音。“真的?”随后便是疑惑道:“家里不是装了电话吗,费那事写信做什么?”是祈母,陈冬梅。“上礼拜她打过电话,说是故土难离,想家得很。姐夫都跟省报联系好了,不日就回来。”祈瑞军把信塞到她手里,回房换衣服。没过两分钟,一对夫妻怀里各抱着一个女孩儿撑着伞缓缓进门,接着,隐约听到祈母的声音,道:“雪啊,你回来得正好,快过来看看,你二妹信里说了什么?”叶雪抬眸,将怀里的小闺女放下,下意识抿了抿唇。但很快,笑意浮上脸,“好啊,妈。”她书念得不多,但看信绰绰有余。撕开信封,里面除了信纸,还有一张汇单。叶雪起初不以为然,待看清上面的数字,她眼睛瞪大,如铜铃一般,不敢置信地看着汇单。一万六千块。嘶~~倒吸一口气。捏着信封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叶雪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妈,妈……二妹汇了一笔钱回来,啥,啥意思啊?”齐瑞斌听见这话儿,狐疑地看了自家媳妇一眼,正想说她做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就见叶雪左看右看,跟做贼似的,压低嗓门继续说道:“好多钱,一万多呢。”齐瑞斌哪还坐得住,腾地一下站起身凑过来,问:“什么!一万多?信上咋说的?”祈母也被吓了一跳。眼巴巴的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出,催促道:“珍……你二妹是不是说,这钱准备给老三买房?”叶雪:“……”婆婆这心也太偏了。下意识抬头看向丈夫,见男人脸上不仅没有一丝不满,反倒浮上几分喜色,叶雪差点背过气去。这个憨货!叶雪舔舔嘴唇,边打开信纸边试探:“不会吧,这么大一笔呢,就算二妹同意,妹夫他……”“咋不可能,天奇当初宁愿被赶出家门也要跟老二结婚,不就是万把块钱嘛,就是咱家,拾掇拾掇也不是拿不出来。”想当初,他们一家七口被逼着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