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诺
如同“太阳把石头慢慢暖透”,西篱的最新《雪狍子》把我慢慢吸入、笼罩,让我沉迷于它那神奇的晶莹空间,不忍甚至不能离去。如同小主人公周忻,我也曾长期生活在近视、弱视和散光的眼睛所观察到的朦胧世界里;如今,在这酷热难挨的盛夏捧起这本仍散发着干草和木屑气味的新书,恍如又进入一个朦胧世界——一个巨大的、飘逸的、凉爽的、剔透的、闪着星光的雪做的袍子里——一个美妙的艺术朦胧境界,再一次眨动起孩童般的眼睛。
这个世界有很多美丽瑰奇,视力太好、看得太透太清楚太科学的人是无福感受的。“当你们看清楚所有东西的时候,却看丢了它们身上的光。”近视加弱视的周忻看见“所有东西都有光芒,它把这个东西包裹起来,改变了它的形状”。他喜欢,不,应该说是沉迷于有光的事物、被光变了形的事物。日头当午的马路中央竟然站着小个子圣诞老人,而且还在对他嬉笑,走近才发现其实是被交警挪来挪去的雪糕筒。夜晚的路灯会下雪,他仰起头呼喊:“雪啊,快下吧!下多点,把我盖住!”可一眨眼,“远处的路灯又变了,像巨大的烟花。”纵使那路上的污水坑,看起来也“那么干净、平整,像镜子一般,像最光洁的泥土路面,倒映着微弱的夜光”,于是你想都不想就抬腿迈入,哪怕弄得裤腿又湿又脏,冰溜溜地难受。小小的周忻(准确说是作者西篱,她视力不佳,却常常刻意不带眼镜,目光朦胧,时而恍惚)指点我们领略朦胧之美:“世界就是万花筒,多么令人开心!你眨巴着眼睛,看啊,看啊……你津津有味,乐此不疲,没个够。”这是什么样的人生态度?什么样的生存方式?这是审美的人生,是永不失却童稚天真的诗意生存。这样生存着的人并非不明白道路上布满坎坷和泥污,并非不了解随时可能面对圈套阴谋甚至危险,但他们依然要以玉壶冰心面对他人和社会,哪怕是用朦胧模糊丑陋。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审美人生付出代价。
这个13岁的男孩有着超敏锐的感知能力,眼神不好反而更增强了他的嗅觉和听觉敏感度。在万物睡着了的时候,他经常醒着,“倾听夜的呼吸,倾听远方的林涛”溜进他的屋里“走来走去,蹑手蹑脚”。他久久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深深地吸气,吸进远远飘过来的山上野花的味儿,“牛蒡草或者月季,或者蔷薇,它们顺着天空的路线走来,像一张透明的手帕,覆盖在我的脸上。”他听爷爷伊伊哦哦读古文和爸爸拉小提琴,感到小木屋漂浮起来,自己飘到窗外,“飘到远处的树枝上”。他听傍晚的钟声,“慢悠悠的,一声一声,贴着天空响,将空气拍开……再从天空里下来,往所有空旷的地方打着滚去——大操场、松树林的缝隙、河湾和峡谷,越滚越远,所有空气新鲜的地方,风流动的地方,全都轻轻地震荡起来”……大量